周六時候，趙汝陽五點鐘就從床上爬了起來。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，他就是睡不著。

連他自己也想不到，原來“緊張”是這樣的滋味。說真的，趙汝陽除了在把娃頭送出去翻模時會覺得緊張，其餘時候壓根兒不會有這種感覺，更別提只是和女生約出去看電影了。

明明是稀疏平常的事，可在給馮芽一打電話確認時間時，趙汝陽就已經開始心臟亂跳呼吸增速了。更可怕的是，他洗漱完畢躺在床上，又不自覺想起電話裏的談話內容。

趙汝陽一字一句的回憶，幾乎能夠背出馮芽一所說的每句話。連帶著她的語氣，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馮芽一說話時的表情。

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瞪著眼，時鐘顯示一點半，趙汝陽才有了朦朧睡意。合眼睡覺時，他恍然自己回到了教室，馮芽一還坐在身邊寫題，胳膊肘偶爾會越過桌邊，放到他的桌子上來。

馮芽一抄筆記時有個特殊習慣，喜歡擼袖子寫字。天氣暖了起來，袖子一擼，她的細胳膊便露在了外面，白嫩細膩的皮膚顯得格外誘人。

趙汝陽也不畫畫了，他故意趴在桌上，將左胳膊大喇喇伸過桌邊，兩人的胳膊就撞到了一起。

馮芽一有時會縮回來，有時則不然。她意識到自己的手貼到趙汝陽的胳膊時，剛準備偷偷收回來，趙汝陽還會伸手，把她的胳膊拉回原位。

她的小臂纖細，趙汝陽一把握住。他的左手圈住她的胳膊，拇指和中指都可以碰在一起。她的皮膚細嫩，摸起來滑滑涼涼的。天氣轉熱，這樣的手感讓趙汝陽愛不釋手，他簡直舍不得松開手。

馮芽一被他抓著寫不了字，她只能壓抑聲音說：“趙汝陽，別鬧。”

趙汝陽每次都哧哧笑出聲來，他捏著她的小臂，說：“那你就把胳膊放在這裏。”

“我不。”

“那我就不松手，你也別想抄筆記。”

趙汝陽使力，將馮芽一的手往他的方向拽。馮芽一哪裏敵得過他，她整個人都要被趙汝陽拽到懷裏去了。

“錯了錯了，趙汝陽，松手！”

趙汝陽依言松手，馮芽一無奈，只得將胳膊放在那裏，趙汝陽時不時點點碰碰，後來幹脆整條胳膊貼上去，挨著她的手開始睡覺。

故作無意的心機很是有效，趙汝陽最喜歡這樣的時刻，自然也連帶喜歡上了筆記比較多的課。

趙汝陽站在衣帽間的鏡子面前，兀自想著這些小事，心裏充盈著奇怪的忐忑。他伸手指著鏡子裏的自己，說：“餵，冷靜一點好嗎？”

可是根本冷靜不下來啊。如果細細算來，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約會吧？

一想到“約會”這兩個字，趙汝陽越發澎湃。他迅速動手找起衣服，換了好幾套都覺得不滿意。趙汝陽想了半天，直接去敲響了他姐的房門。

天微微亮，趙爾曼被弟弟瘋狂的砸門聲給吵醒。她抓了抓短發，很是喪氣地捶了下床墊：“我這周就今天能好好睡一下，你吵什麽啊？”

“你開門我就告訴你吵什麽！”趙汝陽在門外喊。

無奈，趙爾曼下床開門。她一開房門，趙汝陽就笑了。男生伸手，在趙爾曼的發頂掠過：“姐，你這短發厲害，頭發絲兒站得筆直巍峨啊。”

趙爾曼一把拍下趙汝陽的手，說：“少廢話，你找我有什麽事兒？”

“跟女生出去看電影應該穿什麽啊？”

“你居然就為了這點屁事把我叫起來，你平常穿什麽就穿什麽啊，你又不是第一次跟女生出……”

她喊了一半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，後面半句話被她咽了下去。

趙爾曼清楚自己的弟弟長了張什麽樣的臉，也絕對不缺女孩子喜歡。因為不缺，所以很少珍視什麽，他也不會為誰刻意去打扮。有時做姐姐的指點兩句，趙汝陽還挺不耐煩，很不喜歡誰幹涉他的選擇。

可是今天，他居然主動問到頭上，這其中肯定有古怪。

趙爾曼頓時清醒過來。姐弟兩人俱是一雙桃花美目，她瞇起眼時看人，眼中波光粼粼，格外動人。

“老實說，是不是跟那個女孩子一起看電影？”趙爾曼問。

“哪個？”趙汝陽裝傻，不想直面姐姐的問題。

“家長會我見到的那個，你的同桌，成績特別好長得也乖巧的小姑娘。”

說著話，趙爾曼又睨他一眼，有些感慨地說：“我們一家成績都好，就你是個敗筆。要不是你跟我長得像，我都懷疑你是撿回來的。”

趙汝陽眨了眨眼，被親姐嗆得不知道該接什麽。他舔了下嘴唇，說：“你覺得那小姑娘怎麽樣？”

聽到這話，趙爾曼倒是意外不已。趙汝陽第一次向她征詢意見，簡直讓人詫異。她的心裏隱隱有了想法，可嘴上還要假裝不留情。她說：“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啊，你喜歡的不都是那種高高瘦瘦胸大腰細的款型嗎？”

“我什麽時候喜歡那種類型了？”趙汝陽立即反駁。

“你喜歡那種五官比較立體的，那個小妹妹長得太軟了。”趙爾曼又說。

“長得軟不好嗎？”

“你不是喜歡卷發女生嗎？”

“直發也好看啊……”

“你說你不喜歡沒個性的女生啊？”

“她挺有個性的！”

……

趙爾曼說一句，趙汝陽便反駁一句。兩人一去一來，趙爾曼暗自好笑。她也不敢點破，生怕自己的弟弟惱羞成怒。

她第一次看到趙汝陽如此重視一個女孩，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。即便以前有女生約他出去，他也只是去去就回的態度，甚至連表情都吝於給出。

那樣的冷淡，別說“喜歡”了，只怕連“重視”都輪不上。

只是今天，趙汝陽實在不一樣。趙爾曼嘴角帶笑，說：“走，去你衣櫃看看，研究一下你穿什麽好看。”

在趙爾曼的指點下，趙汝陽終於換下了平日總穿的黑色系服裝，換上了中式領口的白色襯衣。襯衣的圖案有趣，左胸處繪有心率圖。趙爾曼看著那跌宕起伏的心率圖笑個不停，趙汝陽被笑得一臉莫名。

他攬鏡自照，在姐姐的要求下，他用了一次性染料將頭發噴成灰色，捋到腦後。白襯衣藍色牛仔褲，白色板鞋，袖子用袖箍固定，高高挽起。

確實有點不一樣了，但是哪裏不一樣，趙汝陽又說不上來。

趙爾曼滿意地看著弟弟，說：“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。”

她向趙汝陽走近，伸手輕拍男生的肩膀：“小姑娘一定會喜歡你的，放心啦。”

湊得近了，趙爾曼竟然看到趙汝陽紅了耳根，那一絲絲的緋紅慢慢延伸，爬到了兩邊臉頰上。

馮芽一和趙汝陽約好了十點半在匯藍廣場見面，她提前十分鐘到了，給趙汝陽去了電話。男生接起電話，“餵”了一聲。

她真的很喜歡趙汝陽的聲音，冷冷的小鼻音混在語音裏，傳遞過來時總會勾動她的心弦。她有點緊張，一手捏在包帶上，說：“我到了。”

“我在一樓的咖啡店裏，進來左轉就可以看到我了。”趙汝陽說。

“嗯好，我馬上過來。”

馮芽一急走幾步，忽而又像想起什麽似地停在了購物中心的玻璃門前。借著玻璃的反光，她整理了衣角裙擺，又撥了撥劉海。

她走到咖啡店，剛轉頭看向左邊，一眼就見到了穿著白襯衫的趙汝陽。男生正低著頭玩手機，銀色的發絲被頭頂的燈光照得亮閃閃的。

平日裏，男生總是一身黑色，多數都是運動裝，各種套頭衫開衫輪番上陣，就是沒見過他穿襯衣。

這是她第一次看趙汝陽穿襯衣，很休閑的穿法，可就是穿出了他該有的俊雅氣質。

馮芽一不自覺地掩著嘴，心裏暗想，趙汝陽也太帥了吧？

這時，趙汝陽擡起頭來，兩人目光相接，馮芽一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燥熱。她看到男生沖她露出笑容，他站起身來，向她走來。

她幾乎覺得呼吸都要驟停，左手只顧著拽著白色紗裙，五指緊緊擰在一起，企圖保持平日裏該有的鎮定。可趙汝陽似乎不知道她到底忍得有多辛苦，他走到馮芽一身邊，還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，說：“你要喝什麽啊，我幫你買。”

趙汝陽說了什麽，馮芽一根本聽不清。她的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：趙汝陽太好看了。

他又喊了兩聲，只見馮芽一呆呆地望著自己。趙汝陽又是好笑又是得意，他伸出手，輕輕拉過馮芽一的左手。

趙汝陽只想拉過她的手腕，誰知馮芽一下意識伸出手去，牽住了趙汝陽的右手。

兩人俱是一楞，彼此的眼神裏都寫滿了不可置信。

馮芽一緊張地低下腦袋，她閉上眼，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。

她到底在做什麽啊，她是不是失了智啊？

可趙汝陽溫暖的手卻讓人貪戀，她一邊暗罵自己，一邊握得更緊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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